在2016年的電影《降臨》中，一個女語言學家需要在完全沒有共同語言的情況下找出與具有七條肢的外星人溝通的辦法。在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首次嘗試拉近溝通距離時，她指著自己試著傳達“人”這個字的意思。

外星人們似乎能夠理解。這一點將他們與我們星球上其他非人的物種區(qū)別開來：目前沒有證據(jù)表明即使是我們的靈長類近親能夠僅依據(jù)上下文語境理解一個新的溝通信號。這是我們人類與生俱來的能力，然而顯然這不是平凡的。人類的這一能力促使演化語言學家們嘗試去了解語言形成的圖景。

《美國科學院院報》的一篇論文便報道了此圖景的一個新部分：四至六歲的兒童即使在他們還無法依靠語言的時候具備彼此溝通的能力。進一步地，其彼此溝通快速地促進了某些定義語言的核心屬性的發(fā)展。此發(fā)現(xiàn)與其他語言進化論方面的研究極相融洽，有助于更多一點解釋如何人類發(fā)展出了我們復雜又神奇的溝通系統(tǒng)。

語言

現(xiàn)存的數(shù)千種語言有著它們古老的根源——我們可以沿著它們數(shù)個世紀的先前形式向上追溯這些語言。然而有一些語言是全新的，譬如于1970年代出現(xiàn)的尼加拉瓜手語。在此之前尼加拉瓜的聾人沒有機會去學習或發(fā)展一個共通語言而一直處于隔絕狀態(tài)。當失聰兒童們最終集中到學校里之時一個新的語言開始出現(xiàn)——并且有別于阿拉伯語、漢語或者祖魯語，語言學家們當時就在那里研究它的發(fā)生、發(fā)展。研究記錄了從最初一代手語者到現(xiàn)在使用者尼加拉瓜手語是如何變化并與發(fā)展與其他語言的共性的。

然而當孩子們第一次見面并以類似《降臨》中的方式開始溝通時研究者們并非確實就在那兒，在操場上。那曾是像什么樣子的呢？他們是如何在共通一個語言之前使得自己被他人理解的呢？還有，最初為數(shù)不多的那些默劇般的肢體動作是如何變成事實上的傳達無窮多概念的語言的？

這其中的一些空白可由實驗室中獲得的證據(jù)填充，實驗中我們觀察人們參與多種溝通游戲。很多這些實驗采用沉默肢體動作：挑選沒有任何手語知識的聽覺正常的志愿者，讓他們參與一些需要不通過說話來進行溝通的游戲。這些任務顯示其中的人們幾乎沒有溝通難度，而且他們的肢體動作很快便具有了類語言的特質。

可是這項工作的絕大部分是在成人中做的，這就留下一個大問題：兒童們是否擁有相同的能力，以及他們何時發(fā)展這種能力？這對于了解一個新語言的起源至關重要。

波恩和他的同事們找到了一個讓孩子們參與沉默肢體動作實驗的方法：讓孩子們各自待在有視頻信號而無音頻信號相連接的房間里，使得這些說德語的孩子們只得互相使用肢體動作而無法說話。

語法顯現(xiàn)

孩子們需要玩一個類似猜字謎的游戲。其中一個人要表達一個意思，例如“自行車”給他的伙伴，這個伙伴需要在一系列的圖片中選出正確的那一張。這些孩子們并沒有被告知要使用肢體動作——他們只是被告知要相互溝通，而又處在一個說話不是可行選項的情境。

最幼小的四歲的小孩需要被提示去運用肢體動作。而六歲大的小孩很快自己就能發(fā)現(xiàn)這點，而且互相玩起來有著高的成功率。

在游戲中相同的圖片重復出現(xiàn)。這讓研究者們有機會看到當孩子們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指示同一個概念時會發(fā)生什么。他們發(fā)現(xiàn)孩子們很快就發(fā)展出了一些慣例，表現(xiàn)為肢體動作與想傳達的意思越來越不明顯地相關。

波恩說，在某一對中，一個小孩遇到棘手任務需要傳達一片空白白色空間——“空無一物”的意思。在一些失敗的嘗試之后，她注意到她襯衣上的一個白色區(qū)域，于是她拉著她的襯衣并指向那個白色區(qū)域。她的技巧奏效啦， 其伙伴猜正確了。

在下一輪中，當空白圖片再度出現(xiàn)時，其中另一個小孩也拉著自己的襯衣并指著——盡管她的襯衣上沒有白色區(qū)域。簡而言之，肢體動作已從實在地與“空無一物”的概念相聯(lián)系成為完全地與之解耦。一個局外觀察者通過看這個肢體動作將無法發(fā)現(xiàn)它的意義——正如在真實的語言中，沒有人能僅從其形狀想出單詞“elephant”的意義。

在稍后的一個實驗中，六至八歲的兒童通過確立一些可按不同方法組合的“單詞”開始發(fā)展出一些簡單的語法。例如，不是采用“鴨子”肢體動作配以更大幅度的運動來傳達“大鴨子”，他們發(fā)展出了一個代表“大”的符號，他們會把它跟一些不同的詞組合使用。當他們組合肢體動作時，他們并不依照德語詞序，這表示他們母語發(fā)揮的影響是有限的。

后續(xù)工作

未參與此項研究的語言學家雷維吾評論道，這個方法在克服由以兒童為研究對象帶來的一些困難方面做得很好。而且這是一項恰逢其時的工作，她追加道，在演化語言學——一個相對年輕的領域——對兒童能力有著許多問題和論點的時候到來。

最好能以不同背景的兒童來重復這項實驗，她說。也應該對語言學經(jīng)驗在實驗結果中起到何種作用加以思考，她添加道。即使幼兒也經(jīng)年處于某一語言環(huán)境中，包括慣例的對應“喝”和“大”的肢體動作，因此這不是一個針對完全無語言環(huán)境暴露的兒童的測試案例。然而表明幼兒具備理解新語言信號，還有他們的肢體語言發(fā)展出類語言的特質，填補了當前文獻的一個重要空白，她最后說。

波恩強調此研究并不斷言在人類語言早期發(fā)生過什么——達到這一點需要很多推論性的躍進，并且集齊做出這些躍進所有所需證據(jù)對于演化語言學家來說是可望不而可及的。然而對兒童語言能力的了解使我們與現(xiàn)代人類如何掌握的完整圖景之間更近了一步。

《美國科學院院報》, 2018. DOI: 10.1073/pnas.190487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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